今天：
1月4日，红星新闻记者调查后发现，其实，此前国内已经有多所高校将体现成绩的绩点制改为了等级制。有高校教师和学生表示，等级制在形式上确实可以减少“内卷”，减轻学生的负担。但是也有人认为，等级制统计成绩方式的基础依旧是绩点式，本质上并没有改变。
对此，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等教育专家在接受红星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取消绩点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减轻学生的学习压力，打破唯绩点论的困局，但高校内部应该建立起一个更为专业的评价体系，以平衡好绩点和学生综合评价之间的关系。
为追求高分：
曾有高校学生给老师写信“要分”
“所谓的成绩绩点，就是统计成绩的时候，用分数制或者说是百分制，每一分都很精确，有时候0.1分就会决定你成绩的排位，甚至影响到奖学金、保研的结果。所以大家平时都会非常在意一些关乎成绩的细节，比如论文装订是不是足够整齐、实验数据和‘标准答案’是不是吻合等等。”北京大学研二学生张同学向红星新闻记者介绍道。
“我个人觉得其中有很多属于无用功，比如说一些实验数据，它存在很多变量，就不可能完全和所谓标准答案一样。”在张同学看来，生命科学学院采用成绩的等级制，就是让成绩的考评结果在呈现上更为“模糊”，只要明白学生成绩所在的大概“档位”即可。“我觉得初衷还是为了让同学减少不必要的‘内卷’，避免在一两分上面纠结，抽出更多的精力去做别的事情。”
▲北京大学吕志和楼（生命科学科研大楼）
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党委副书记唐平表示，对北大生命科学学院的学生而言，除了本身庞杂的专业课外，还需要掌握大量的数理化和计算机相关知识，相比其他院系课程学分要求更高，并且大部分同学会选择较早地进入实验室学习。对绩点的追求更是让大家分身乏术，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再去参与社会实践，或者去听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课程。
“一味追求高绩点形成的‘内卷’，也使得学生在选课和学习上的应对策略发生了改变。为了获得更高的得分，很多同学会在考前刷往年题，更有甚者会给教师写信，直接恳求给予更高的分数。”唐平说。
并非个例：
国内多所高校已取消绩点制
北京大学在1月3日的微信公众号文章中介绍，2022年春季学期，该校生命科学学院共计有12门课程申请参与试行等级制成绩评定，2022年秋季学期，又有16门课程申请参与试行。
红星新闻记者注意到，2015年5月13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深化高等学校创新创业教育改革的实施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其中指出，改革考试考核内容和方式，注重考查学生运用知识分析、解决问题的能力，探索非标准答案考试，破除“高分低能”积弊。
同时，《意见》明确提出，此次改革的总体目标——2015年起全面深化高校创新创业教育改革；2017年取得重要进展，形成科学先进、广泛认同、具有中国特色的创新创业教育理念；到2020年建立健全课堂教学、自主学习、结合实践、指导帮扶、文化引领融为一体的高校创新创业教育体系。
而北大此次相关推文显示，从2020级开始，该校生命科学学院在本院开设的专业核心课、专业选修课、实验和实践类课程的成绩评定中推荐采用等级制。学生的成绩评定采用5个等级，其中A（85-100分）为优秀、B（75-84.9分）为良好、C（65-74.9分）为合格、D（60-64.9分）为基本合格，而F（＜60分）为不及格。成绩的综合评价用优秀率（A%，成绩为A的课程所占的比例）和优良率（AB%，成绩为A和B的课程所占的比例）替代成绩绩点。
红星新闻记者调查后发现，其实此前国内已有多所高校尝试取消用绩点的方式统计成绩，改为成绩“等级制”。
2015年，清华大学发布消息称，全面改革当时的学业评价体系，从2015级本科生和研究生新生起，成绩单将由传统的百分制，变成A、B、C、D等12档等级。
▲2015年，清华大学改革学业评价体系。 截图自清华大学官网
1月4日，清华大学教务处一名工作人员向红星新闻记者介绍，该校用等级制考评学生成绩已经实施多年，一直比较顺畅，目前也没有听说此项改革给保研、评奖学金等带来什么困难。
另据复旦大学网站介绍，该校学生成绩以A、A-、B+、B、B-、C+、C、C-、D、D-、F的形式记载，其中获A 和A-成绩的学生总人数不得超过该门课程修读学生总人数的30%。此外，华东师范大学、上海科技大学等高校也采取了等级制的评定方式。
红星新闻记者注意到，一些民办院校也开始逐步施行等级制记载成绩的方式。例如青岛滨海学院就规定，专业核心课程综合评定等级为“D”（60-64分）及以上且通过卷一考核，方可取得该课程规定的学分和学绩分；其它课程综合评定等级为“E”(60－40分)及以上且通过卷一考核，方可取得该课程规定的学分和学绩分；所有课程综合评定等级为“F”(40分以下)，不能取得该课程规定的学分和学绩分。
高校教师：
绩点制更精确，但确会造成“内卷”
红星新闻记者注意到，虽然很多高校开始采用等级制来评判学生的成绩，但是等级的评判，依旧以绩点成绩为基础。
“成绩绩点的话会更精准，简单而言，可以减少老师和学校的工作量。一个学生够不够评奖学金或者保研的资格，准确的分数可以给出明确的排名，也好划定范围。”西安一所高校的副教授张老师对红星新闻记者表示，在其看来，现在大学生、尤其是本科生，对于保研、评奖学金都非常在意，而更精确的成绩，可以让学生在参评的时候“心服口服”。
▲北京大学未名湖畔博雅塔。
不过张老师也表示，采用绩点制统计成绩，确实会造成学生间比较激烈的“内卷”，特别是在一些细节上耗费过多的精力，“尤其是对于那些成绩处于保研或者评奖学金‘边缘’的学生而言，他们会想尽办法提高一分、两分，有时候甚至会造成一些学生之间的矛盾。这些其实都是和学业没有关系的。”
一旦取消了绩点制的评分方式，是否真的会对奖学金评定、保研评定等有所影响？对此，北京大学在3日的微信公众号文章中表示，奖学金的评定中，课程成绩用“优秀率”和“优良率”来衡量，同时将学业以外的科研实践、社会公益、社团组织等内容纳入不同类别的奖学金评定。在评审过程当中，需要提交一份申请材料，其中就要包括过去一年中的成就、工作以及感悟, 并向包含教授和教职老师组成的专家组进行汇报答辩，“因为他们才是真正了解学生在课堂中和实验室的实际表现的人”。
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原副院长王世强表示，试行等级制之后，很多同学最大的担心也是在申请出国时要求的绩点成绩，而学院将为有出国留学需要的同学提供一份证明，会向国外学校说明北大生命科学学院采用等级制的评价方式，“相信在第一批实行等级制的同学成功申请到国外学校之后，同学们的疑虑就会打消。”
目前在中国政法大学读研的尹同学表示，课程分数一直都是学生最看重的环节之一。她平常对自己要求很高，考试结果不理想的话，经常会有一些不必要的焦虑情绪出现。“考89分和90分对我来说就是完全不同的结果，毕竟这两个分数虽然只差一分，但是换算为绩点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档次。”
“如果是按等级评价的话，学习压力应该会小一些。”尹同学表示，在等级制的评定标准下，成绩只需要在某一个区间内，就能得到相同的评级。对于一些成绩上游的学生来说，考85分和95分的差距不再像以往那么大，学生之间不需要卷成绩，学习也不再变得功利化，可以把精力更多放在如何提升自己上。
但尹同学也提出了自己的担忧：“担心这种评定方式可能会导致大家的优秀率、优良率是一样的，在学习成绩方面分不出高低，评奖评优的话还是需要寻找其他的加分机会，似乎情况也没有太大变化。而且涉及评奖评优、保研的细则可能还需要再进一步明确，确保公平才行。”
教育专家：
有助破“唯分数论”，但仍需完善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在接受红星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取消绩点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减轻学生的学习压力，打破唯绩点论的困局。但是等级制在呈现上，是一个更加“粗放”的评价方式，相对而言不用绩点而选择等级制，其实是走向了一个更为传统的评价方式。
“我个人觉得，北大取消绩点制，一方面是为了减轻学生的压力，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学校内部应该建立起一个更为专业的评价体系，以平衡好绩点和学生综合评价之间的关系。北大改为等级制，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缓冲’，但是下一步走向专业化才是更好的方式。”储朝晖表示，比如，确实可能存在“等级制或影响申请留学”的问题，取消绩点可能会导致申请时没有依据。
在储朝晖看来，现在的问题在于，全国高校使用绩点时，会把绩点当作全部的评价标准，而对于一个学生的评价应该是多元的。更加优越的评价方式应该是权衡好绩点占比，与此同时个人的综合素质也要考虑在内。“等级制可以用在学生评价的某些方面，但是取消绩点制，全部改为等级制的处理方式可能太过简单了。唯绩点是片面的，处理好绩点在学生评价体系中的权重才更合适。”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表示，取消绩点制、实行等级制，是为了破除“唯分数”“分分必究”。实行等级制，不仅对引导优秀学生从重视考分，转向重视创新能力、综合素质有积极意义，也可促进大学扭转“应试”倾向，重视上好每一门课程。
熊丙奇也指出，我国很多高校也进行了学业评分的改革，实行等级制，但是在成绩单上还有对应得百分制评分，这会让实行等级评分的改革意义大打折扣。因此，推进等级制评分改革，还需要真正实施过程评价、多元评价，关注学生的学术潜能与综合素质。
红星新闻记者 付垚 实习生 尹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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